记 者 黄银凤 通讯员 张 即 文/摄
说起木雕,很多人会想到东阳木雕、黄杨木雕等。殊不知,早在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木雕鱼。
被誉为甬式家具“眼睛”的吉子,便来自宁波雕花匠之手。可以说,宁波雕花匠代表了中国古代木雕工艺的高水准,有着令人惊艳的绝活。
现在,这一传统手工艺已沦为“孤独寂寞冷”的行当。然而,宁波两位80后雕花匠,却因一手修复古董木雕的绝活,引来海内外古旧家具收藏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学艺
两个80后雕花匠漫漫从艺路
一对80后雕花匠,师兄叫章雄辉,师弟叫王昕。他们是同乡(宁海桑洲人)、同年。
章雄辉今年33岁。他有一个哥哥,叫章飞雄,大他8岁,学的是雕刻。从小,他就在哥哥身边,看那些古代雕刻品。一边看,一边拿个凿子学着刻。见他感兴趣,哥哥也一点点教他。
王昕学艺时间比章雄辉晚些。2000年,他经人介绍,跟章飞雄学雕刻。
王昕说,自己从小喜欢画画、写字。在父母、乡邻的观念里,长大出人头地,第一条路是读书,如果书读不好,还有一条路,就是学手艺。
“在中国传统手工界,作为宁海‘五匠’之一的雕花匠,有着令人叫绝的鬼斧神工。”王昕自豪地说,“小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民国时,前童有个叫葛国炳的雕刻师傅放言,别人用三工做一个作品,他用七工。反过来,他用七工做的活儿,别人用七工却做不了。”
这句话,表面听上去不知所云,但对于王昕这样的雕花匠来讲,意味无穷———说的就是雕花匠的功夫。
王昕说,宁海的雕刻,风格最接近的是三门。和其他地方的雕刻相比,宁海的雕刻最明显的是呈高面较多,特别是远看,雕板上的内容高低拉开,产生阴影,立体感特别强。
困境
因为清贫,师父和五个师兄弟转行
学艺的日子,简单、枯燥。王昕回忆,那时,师父给他一段竹子、一张图纸,让他学着刻。刻不好,重来;像样了,再换一个。如此周而复始。
“和我差不多时间来学艺的人,很多后来都放弃了。”王昕说道,“起初,跟章飞雄学艺的徒弟中,有2个象山人、3个三门人,他们可能是受不了寂寞,很快去学了新生计。”
只有章雄辉和王昕坚持了下来。他们认为,从桑洲出来的人,会一门雕刻手艺,是一件无比荣光的事。
现在,他们仍从事着雕刻。可章雄辉的哥哥、他们共同的师父,在2004年转业了。
从1997年正式学艺以来,章雄辉把一个人最好的学习时光———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给了传统雕刻。可是,他身边很多人不再从事这个行业,最大的原因是清贫。
章雄辉也曾动过改行的念头。他学过开车,打算今后能找个开车的行当。就在这时,机会来了。一位古董商带着一张破旧朱金千工床找上门来。可以说,章雄辉的命运开始发生改变。
“从这点上说,我比哥哥幸运。”章雄辉告诉记者。
转机
两月修复一张千工床,卖出百万元
“这也许是我跟雕刻这门手艺的缘分。”章雄辉这样总结。如果那张床再晚几年出现,他可能已经是一个熟练的司机,手上握着的是方向盘,而不是雕刻刀了。
谈起10年前那张古董床,章雄辉记忆犹新。
宁海一位古董商收到一张前后出帐的清代朱金千工床。大床来自三门,床上安了12扇软条敲成的围屏,雕工精美异常。可惜,床上雕刻的人物头像,在“文革”中被人铲去。
古董商找到章雄辉,希望他将人物部分重新雕出、补上。
这是章雄辉学雕刻后所接的第一桩大活。他将自己和这张大床关在一起。两个月后,章雄辉交活。那些残缺的人物头像重新出现在大床各处,栩栩如生,和原来的人身、衣着统一协调。
几年后,那张曾被章雄辉修复的大床,被一位上海收藏家买下,价值100多万元。
也正是因为修了那张床,章雄辉开始被古董木雕收藏界注意。这也激活了收藏界以前不买人头被铲的旧家具的局面。
章雄辉出名了,他成了宁海旧家具收藏家们的“御用”雕刻师。之后,各地藏家纷至沓来,请章雄辉修复古董木雕藏品。
绝技
最擅长乾隆工、浅浮雕
海内外藏家看中的,是章雄辉的古董木雕修复绝技———八蛮进宝。
“乾隆时期,中国雕刻水平最高,俗称乾隆工。”章雄辉说,乾隆工难就难在浅浮雕,以线带面,用最薄的比例体现最强的立体感。这是雕刻技艺中最难的,正是他最擅长的。
“木雕,施于挡板、面板、牙条等构件上,工艺手法有镂雕、浮雕;施于吉子、插件上,工艺手法有镂雕、圆雕。在牙条、椅背板等方寸之地,宁波雕花匠亦不惜工时,以极细极薄的线条,浅雕出各种图案。”章雄辉说,这种技艺通常是大师级的玉工在美石良玉上才会施展,但在宁波,这种费时耗力的工艺,居然在普通的榉木、楠木甚至木荷(一种本地产的速生树种)上都有出现。
穿越
好古雕花匠,最爱文人小清新
现在,王昕和章雄辉一起,拉上一位70后雕花匠,三人开了一家小作坊。在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里,他们将古董木雕修复得活灵活现。
王昕说,从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旧家具修复刚刚兴起不久,他还能大量地接触一些顶尖的传统雕刻作品。对此,章雄辉觉得很幸运。那些古代工匠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艺,还能以实物的形式呈现,成为他们的教科书。但现在,这些东西四散而去,很难再这么集中地展现了。
章雄辉说,宁波木雕工艺在长久的积累中逐渐稳固了自己的风格,直至清中晚期因“千工床”“万工轿”而声名鹊起,在全国达到独领风骚的境界。而宁波雕花匠一直代表的是古代木雕工艺的最高水准。
那时,哥哥章飞雄也修补旧家具。从小,他便耳濡目染了那些精美的古代雕刻。后来,随着他对雕刻技术的理解和掌握,那些古代雕刻上的东西也慢慢地长在他的脑子里。现在,他只要拿到一块残破的雕花板,脑子里便能浮现出这个人物身上残缺的部分是怎样的。
修补和重新雕刻是两回事。“有句话叫‘修旧如旧’。”王昕说,“古代人物有古代人物特有的衣着、神态,如果你不懂这些,在一个古人身上雕刻了一个现代人的脑袋,那么,一切就都不对了。”
“另外,和象山、奉化、鄞州以及东阳等地的风格都不相同,宁海的传统雕刻最出彩的地方在于浓郁的文人气质。”章雄辉说,它有点像书法和绘画,注重线条表达。而且,这些雕刻作品往往会配上传统的图章,再刻上文字,使其具有浓厚的书卷气。
例如,章雄辉最近刚刚完成的《知章醉酒》人物木雕,创作灵感来自荣宝斋的一幅书画。在这件雕板上,马鬃毛须发皆历历可见;人物的衣纹用极其简单的几根线条来表现,最后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流动感和飘逸感。
对于今后的打算,章雄辉告诉记者:“就从这家小作坊开始吧。”
来源:东南商报 2014-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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