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小人书

龙武生

慈禧老佛爷心仪丹青，且身手不凡，早已不是宫闱秘闻。而她的另一雅好，喜读小人书，却鲜为人知。慈禧６０大寿时，红顶商人徐润，献上一套86本的《聊斋图说》作寿礼，令慈禧大悦。这套小人书，描画的是蒲松龄420个聊斋故事，不仅文笔跌宕勾人；人物亦画得鲜活蹦跳，再加之精美的装裱，令慈禧爱不释手，成为她消愁解闷儿的掌中宝。岂料，八国联军攻进紫禁城，这套连环画竟被俄军掠了去。直到共和国的文化部副部长郑振铎访苏，才让老佛爷的珍爱之物重回神州，入藏中国国家博物馆。当然，这已经是１９５７年的事喽。
　　红尘繁缛，沧桑变幻，区区小人书，却藏着一个大大的乾坤。
　　我亦曾对聊斋故事分外着迷，这点儿与老佛爷应属同好。然而，恋上小人书，却与西太后没有因缘关系。童年那时，一分钱可以租看两本小人书。因为家里穷，更多的时候，是邻里的孩子租了，我借光瞧。于是，大闹天宫孙悟空、精忠报国杨家将、桃园结义刘关张、水泊梁山一百单八英雄汉……走进了我的心庭。随后，又有蓄着两撇胡子的高尔基、挥舞战刀的保尔·柯察金、青春绽放的卓娅与舒拉，等等，让我看到人生风雨里的海燕和雄鹰。
　　小人书，是照耀童心的第一缕阳光；是流过儿时心田的汩汩春溪……
　　怪不得鲁迅先生十分看中小人书的教化作用，他的眼光是那么的宏远。当年，他面对神怪武侠封建迷信连环画的泛滥成灾，曾连发檄文，奋力倡导创作健康的小人书，用以荡涤那些陈腐的劳什子；他还与出版家赵家璧等人运筹帷幄，将比利时画家麦绥莱勒的木刻作品移植到小人书中，倡导连环画创作手段的拓展，可见用心之苦。郁达夫、叶灵凤、刘海粟、吴湖帆、陆俨少等许多名家，都曾为连环画的新生奉心献力，成为新文学史上的佳话。
　　其实，小人书，并非只是儿童读物。据说，毛主席在日理万机的间隙，也曾捧读小人书《三国演义》，催他吃饭，都不愿放手。显然，将小人书的创作，视为壮夫莫为的雕虫小技，当属偏见。
　　我介入小人书的创作，是不经意间的事。那是上世纪７０年代末期，进了电影厂，岂能不去琢磨电影的镜头，岂能不想写电影剧本？兀地觉得，那一页页的连环画，不就是电影的一个个的镜头画面吗？越琢磨，越发地觉得，写写连环画的脚本，对熟悉电影镜头大有裨益。
　　也巧，就在这个当儿，吉林人民出版社的编辑郭大森先生向我约稿，要我在写其他东西的同时，给他写几本连环画脚本。于是，由我撰稿的《居里夫人》、《火龙洞》、《护宝记》等被画成了连环画，接连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问世。随后，又出版了《安徒生》、《大闹天宫》、《猴王出世》、《黄桥决战》、《虎胆群英》、《铁甲虎将》和《公主与王后》等。
　　由于写顺了手，一发不可收，出版社也由吉林扩展到辽宁、内蒙古、河北、黑龙江等地，陆续出版了《送瓜记》、《小游击队员石星》、《阿鹰公子》、《大渡河之战》、《刀光虎影》、《雪夜擒敌》、《密林枪声》、《钟楼谍影》等。除了这些之外，好像还有《灯伢儿》等数种，一时难以追忆。
　　从1978年到1984年的五六年间，我断断续续地利用业余时间，在写其他东西的空隙，写小人书。尽管暂时无法说清总共出版了多少种，但知道手上的17种，第一版，共印制发行了六百六十九万四千七百七十八册。倘若每本只有一位读者，就有六百多万读者；倘若每本有十位读者，就形成六千多万的读者大军，这该是多么浩荡的一支队伍，多么庞大的一个人群。想到这些，令我震惊和兴奋。
　　小人书的创作，是春意无限，充满诗情的花地。在这块圣土，我有幸结识了责编郭大森先生。其实，大森先生是著作颇丰的儿童文学作家，他用自己的创作实践，诠释童心童趣，叫人很长见识；他的热情厚道，像田野里的彩虹，至今仍留在我心中。
　　由慈禧老佛爷引出的这段写小人书经历，是我电影和文学生涯中一支小小的插曲。在这支插曲中，崇高、正义、英雄、美好、诗情，是它的音符；须臾不敢离开的，是向上、向善的旋律。
　　这是让我聊以欣慰的往事。 原创作者：曹积三    来源：天津日报     2014-08-23

丞子

恋上小人书  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