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发现古籍中的“国宝”：明代《汇辑舆图备考全书》

龙武生

    博物馆有镇馆之宝，其实图书馆也有。烟台市图书馆建立的市古籍保护中心，目前已普查全市古籍7437部56830册，藏量在全省名列前茅，其中不乏“国宝”级的珍贵古籍。本期《古籍中的胶东》就让我们在古籍专家刘树伟的带领下，看看烟台现存古籍中最有分量的一套明代历史地理著作———《汇辑舆图备考全书》。
　　刘树伟介绍，“这部采集广博、内容完备的明代著作，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蹉跎，清代乾隆年间更被列为禁书，但最终能够在烟台较为完好地保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传奇。”
　　普查发现明代坊刻精品
　　在前不久的全国古籍普查活动中，烟台图书馆先后发现一批珍稀古籍，其中，明代崇祯六年（1633）的傅昌辰“版筑居”刻本《汇辑舆图备考全书》就是最珍贵的代表，发现后很快便入选了《第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想要了解古籍，先要懂得一些必要的专业术语。“在古代雕版刻书中，有官刻本、私刻书及坊刻本之分。”刘树伟解释说，官刻本顾名思义即官府刻书；私刻本多是藏书家或家资殷实之人自己在家里刻的书；坊刻本，可以理解为民间出版社的刻书，目的是销售和牟利。“古人刻书，多于书的首尾或目录后刻一牌记，以记录刊印者姓名堂号、开雕时间地点，乃至所用底本、校勘水平、本书作用等，相当于现代图书的版权页。”
　　以此判断，烟台图书馆所藏的《汇辑舆图备考全书》　是明代坊刻本的精品，由明末南京著名书商傅昌辰的书坊“版筑居”刊刻刷印发行。这套珍贵古籍十八卷，十六册，保存较为完好。卷首题“明关中潘光祖海虞父汇辑，邗江李云翔为霖父参订，绣谷傅昌辰少山氏较梓”，版心下题“版筑居”三字。
　　广博翔实一代学术名著
　　作为一部明代历史地理著作，《汇辑舆图备考全书》中囊括了大明王朝的山川、河渠、海防等重要事项，内容可谓包罗万象、翔实丰富。
　　刘树伟介绍说，从内容的角度，此书的一大价值在于汇总、归纳了众多文献，更便于读者全面掌握某类知识。刘树伟认为，本书开创了科普式百科全书的先河，“这套书问世之后，很多人都模仿它的风格，先后有《舆图便览》等书问世。”据介绍，此书开列书目多达二十九种，其中既有　《大明一统志》、《广舆记》、《水经注》等地理著作，又有《名贤纪录》、《昭代名臣记》、《万历武功录》　等历史文献，更有《占候纪略》、《食物本草》等杂类著作。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缠度分野》、《利西来经纬略》卷端还附有“世界地图”，其中包括五大洲在内的许多地理名称，很多参考了意大利人利玛窦在中国编绘的《坤舆万国全图》。这些足可证其是明末地理文献之集大成者。
　　三人接力完成著作问世
　　有人会好奇，这部书的作者究竟是谁，作为一部地理历史类的学术著作竟会如此卷帙浩繁，其编纂者必定为其付出了相当的血汗。其实，本书有三位作者，这三人就是潘光祖、李云翔及傅昌辰。
　　据介绍，明中期以后，女真部族在东北地区崛起，明政府面临蒙古、女真两大势力，边防局势紧张。在此背景下，当时的有识之士纷纷编纂各类地理文献，以对解决边境问题有所帮助，本书的第一位作者潘光祖便是其中之一。潘光祖先后任户部、吏部郎中，是朝廷重臣，通研经籍，他发现像《职方记》、《地图志》等地理学术名著，虽然内容也算丰富，但大多记载各地的山川民俗，对于当时战争需要的“阨塞要害”等信息很少提及。于是，潘光祖着手编纂新书，没想到几年努力稍有眉目，就被陷害入狱而死。之后，书稿被潘光祖好友傅昌辰所得，他就是明末南京著名书坊“版筑居”的老板，他获得此书后立志完成后续工作。几经思考，傅昌辰把此重担交给了好友李云翔。李云翔早年寻山问水，几乎走遍华夏各地，因此对于各地之河渠、关隘等情况了然于胸，于是“越三寒暑五脱稿，兹冬月之初，始告厥成”。
　　版片易主剜改蒙混购书者
　　在古代刻书是个大工程。雕刻所用木版多为硬质的枣木或梨木，像《汇辑舆图备考全书》这样的大部头文献，需要数千片木板才能成书，成本不菲。正因为此，刻书版片无疑是书坊的一笔重要财富，尤其是那些精刊善刻，因校勘精当、刊刻精美，在市场畅销一时，获利颇非。书坊之间因各种原因，经常会出让版片。因战乱等原因，傅昌辰后人于清顺治间，把此书版片转让给南京的另一处书坊“大业堂”。因《汇辑舆图备考全书》盛名一时，新主人得到书版片后，为造成新刻图书的假象，在卷首加印“三吴大业堂重梓”的牌记，同时把原版片版心下的“版筑居”三字剜掉。不仅如此，还把原书李长庚序言时间崇祯六年改为顺治七年。大业堂的这种做法，不仅成功蒙骗了众多购书者，还让后世的众多学者在做此书版本鉴定时，错误频出、一头雾水。
　　语多触碍终列乾隆《四库》禁书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难得的畅销书，却在清朝乾隆年间纂修《四库全书》时被列为禁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涉及到一个古籍常识：古时刻书，凡遇到与皇帝或朝廷有关的字或词语，总要空格或顶格书写，以示敬意。《汇辑舆图备考全书》凡遇“明、帝、国朝、圣、上”等具有明朝特征的字词时，也按照标准空格和顶格书写。然而明朝时，女真及鞑靼等是边境的最大威胁，当时明政府对女真等民族称之为“鞑虏”、“北虏”等，以示蔑视。《汇辑舆图备考全书》成书于明，其中涉及女真等民族的称谓自然沿用明政府的观点。明亡清兴后，因朝代更迭，这些涉及女真的史实及有关明朝政府的词语，被全部剜去。随着满清的入关，在长达150年的历史上，从顺治到乾隆，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禁书狂潮。《汇辑舆图备考全书》虽然到了顺治年间仍正常刷印销售，但到了乾隆年间，终未免于难。“此书在乾隆年间纂修《四库》时被列为禁书，理由为‘内女直考，语多触碍’。”
　　教堂藏书见证烟台开埠史
　　那么，烟台馆藏的这部书是如何较为完好地流传了数百年呢？答案就在每卷书的卷首———盖有“烟台天主堂”的圆形印鉴，说明原书为烟台天主教堂所藏。资料显示，天主教堂曾经位于烟台海岸街24号，是意大利神甫昂智鲁斯奉罗马教庭之命来烟创建，是典型的巴洛克手法，建筑之坚固、雄伟为当时烟台之冠。1959年底天主教堂被拆，1973年建设烟台山宾馆。天主教于19世纪初进入烟台后，通过兴办学校、创办医院等慈善机构，达到传教的目的。为研究、学习中国的文化，烟台天主教堂收藏了大量中国古典文献。在古籍普查整理工作中，发现了数部盖有“烟台天主教堂”藏章的古籍。也许正是由于此书藏在了相对中立的宗教机构中，才得以躲过了兵荒马乱的岁月。历史上，《汇辑舆图备考全书》由于屡遭销毁，现存世已很罕见，而且多为清顺治间大业堂印本。因大业堂印版对原来的版片剜改过多，很大程度上已破坏原著的风貌。正是基于以上原因，烟台图书馆所藏的明崇祯版筑居刻本才显得尤为珍稀，目前已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成为“国宝”实至名归。
原创作者：邵壮  尚征    来源：烟台日报     2014-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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