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听家具爱好者海岩谈红木收藏

龙武生

清代 黄花梨勾子纹镶理石长靠背椅（海岩 收藏）
   听一流家具爱好者海岩谈红木收藏
　　——海岩做客北京匡时艺术体验季讲座实录
　　编辑/刘玲芳   
　　核心提示>>>
　　中国历史上自隋唐以后没有一个脱离官场的纯粹的知识分子阶层、文化阶层。在绝大多数朝代，无论朝廷多么腐败，科举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人物名片>>>
　　海岩，著名作家、编剧、企业家、高级经济师，资深红木家具收藏家、研究者。现任锦江国际集团董事、高级副总裁、锦江国际集团北方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北京昆仑饭店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家具协会传统家具专业委员会顾问。
　　“海岩？你是说写小说的那个海岩？”
　　“不是，是收藏黄花梨的那个。”
　　“啊，海岩不是某酒店高管吗？”
　　当人们谈到海岩时，这样的对话场景似乎经常上演。作家、编剧、设计师、酒店高管、黄花梨收藏家....。。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身份统统被他揽于一身，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奇。在海岩的众多身份之中，最为人熟知的是作家与编剧，然而在收藏界，“资深黄花梨收藏家”的名头也早已响当当，红木家具被他玩得有声有色，丝毫不比小说逊色。不过，这只是大众的看法，海岩未必认同。在2013年11月30日做客北京匡时艺术体验季博物志系列讲座时他是如此评价自己的，“我实际上是一个四流的设计师、四流的职业经理人、四流的作家和四流的编剧，是九流的收藏家、一流的家具爱好者。”其对红木家具的喜爱溢于言表。
　　“艺术体验季”作为北京匡时旗舰式精品活动品牌，致力于打造拥有最佳现场体验感的拍卖会预展。海岩此番受邀举办博物志系列讲座之“红木家具的收藏”吸引不少关注。两个小时左右的讲座过程中，精彩观点频现。本刊编辑特将重点内容整理如下，以飨读者。下文为海岩讲座现场实录。
　　硬木家具缘何成为现代最高等级家具
　　中国传统家具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一个重要的分支，西方对中国传统器物类文化认同度最高的是瓷器与家具。中国家具的发展史有三千多年，如果把席子也算作家具的话，其历史可以上推到五千年。在这悠久的历史中，处于最高等级地位的一直是漆木家具。
　　为何到了现代，硬木家具成了最高等级家具？尤其是明式的黄花梨家具，一直以来占据着家具拍卖世界纪录的位置。历代特别是明代晚期，以黄花梨为主要用材的硬木家具是江南文人时尚的创造，虽然也很贵重，但并不是明代家具的代表。明式家具在中国有四百多年的传承历史，近一百年来，因明式家具的简洁设计与西方对极简设计的追求十分吻合，从而受到西方的极力追捧。所以，常常可以听到学者说，明式家具是西方极简设计的鼻祖，对西方现代极简设计特别是极简家具的设计有启蒙价值。
　　具体来说，中国近百年来处于一个贫弱的地位，几千年来的主流文化，从清晚期以后开始变成现在的边缘、弱势文化。因此，凡是主流文化追捧的事物与观点，中国的学界、知识界、收藏界都会一拥而上。举个例子，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作家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回国会受到如此强烈的追捧，莫言老家的玉米都被掰光、砖都被掏出来留作纪念。这是因为中国人好不容易被西方主流文化承认了，就掀起了大热潮。明式家具作为主流文化认可的最高等级家具，受到关注与追捧这一点恰好说明了这种文化现象。
　　紫檀家具在过去也没有如今的地位，收藏界曾有“十清不抵一明”的说法。这几年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清代紫檀家具的地位渐渐上升，但这同样是西方收藏界与资本炒作的结果。最近几年，西方一些大拍卖公司爆炒中国的宫廷尤其是清宫系列，一个兽首可以卖到过亿，并且弄得沸沸扬扬。它们往往代表着西方文化的主流意识，中国收藏界见此就跟着追捧清式家具。所以这几年，中国传统家具拍卖世界纪录改由紫檀家具领衔，在此之前，中国传统家具的拍卖纪录始终是由黄花梨家具保持的。
　　明式家具的广义与狭义之分
　　我们看到一件很简洁的官帽椅、圈椅或是条案，就称之为明式家具，但这只是从款型上来说的。明式家具可以分为广义与狭义两种。
　　从广义上来说，款型简洁的家具都可以称为明式家具。
　　狭义的明式家具，是站在收藏的角度上说的。除了简约的造型设计之外，还要有科学合理的结构法度，也就是精密的榫卯结构，还要有符合文人意趣的线脚美学。明式家具是中国家具史上第一次将木材的天然纹理与其简洁的款型相融。因此，对木材天然纹理的欣赏是明式家具的一个重要方面。
　　我们现在所说的明式家具原则上不包括漆式家具与杂木家具。明代硬木家具主要用材第一是黄花梨木，中外拍卖史上的家具也多以黄花梨为主，黄花梨家具占了明式家具拍卖纪录的90%以上。第二是紫檀木，紫檀木在明代多见于配饰与小件，大件家具很少见。第三是铁梨木。第四是鸂鶒木，这与现在国标里的鸡翅木音同物远。第五是乌木，这与电视上所说的乌木也不一样。另一个就是南方的榉木，榉木在现在的国标里是排除在硬木范围之外的，因为红木的国标是植物学家定的，不同于历史文化的概念。
　　关于硬木家具现身明代的思考
　　为什么明代才有硬木的出现？原因主要有三个。
　　首先，贸易的发达使得木材的流通变得便利。
　　其次，海禁的开放。明代从隆庆朝开始开放海禁，过去大多数朝代是闭关锁国的，特别是明代前中期，怕“外夷乱华”影响中国统治，有“片板不下海”的规定。有学者认为硬木最早进入中国的途径是永乐朝时郑和下西洋，这不完全是贸易，很大程度上是展示国威。郑和将随船带去的丰富物产与珍宝瓷器沿途施舍赠送，回国时空船很难抵御风浪，因此用南洋各地的硬木压仓让船吃水较深。当然，这只是说法之一。
　　海南黄花梨有东西部料之分，较好的西部料都在崇山峻岭之中，那里到了文化大革命之后才开始通路，在明代是根本运不出大山的。所以，海南黄花梨基本上被当地农耕自享。虽然一些史书上有其进贡到内陆的记载，但当时中央政权对海南的控制很差，明清从海南运黄花梨到内陆，一是海运成本非常之高；二是政府官员与当地部族由此产生的冲突很强烈，数量少之又少。许多专家学者认为越南黄花梨之所以能够大量进入中国，是因为两国陆路相连且有正常的贸易关系，这是在工商贸易发达、海禁开放的情况下才能够发生的事情。
　　再者，工具的进步。明代中期以前，木工主要使用锯、锛、凿子等工具。到了明中期之后，有了各种各样的刨子，使得木工可以处理、加工硬木。
　　明式家具高超审美下的政治影子
　　使用硬木只是明式家具的特征之一，明式家具的其它特征与明代的政治情况不无关联。中国历史上自隋唐以后没有一个脱离官场的纯粹的知识分子阶层、文化阶层。在绝大多数朝代，无论朝廷多么腐败，科举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读书人要想翻身，就必须走科举的路线。明代晚期朝廷腐败，官场斗争激烈，使得大批文人脱离政治体系，南迁至苏杭特别是当时的文化中心苏州一带，明式家具也就诞生在此。
　　明式家具是能工巧匠和文人紧密结合，并由文人主导设计的。古代家具的制作不同于现在车间化的生产，过去是“一木一器，一匠一器”，工匠被文人请到家里去做家具。明代是中国由汉族统治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儒释道及诸子百家已经大成于世，因此文人饱读圣贤之书。而皇帝自小也有着非常严格甚至是残酷的教育，这就是为何过去文人与帝王有那么高超审美的原因所在。古代的家具是为了满足文人、帝王个人的审美需求，和现在为了满足广大工薪阶层而进行的批量化生产，目的是不同的。
　　清代“尚紫”的几大原因
　　紫檀在中国历史上是等级、价值最高的木材，虽然现在紫檀的市场价格差了黄花梨十倍左右，但在历史上紫檀的价值是高于黄花梨的，现在十倍的价格差别是因为黄花梨更为稀缺。那么，清式家具为什么会喜欢用紫檀这种木材？
　　第一，满清统治中国全境，凭借的不是政治、经济或文化上的力量，而是军事的胜利。在文化水平更高的汉民族、地域更辽阔的汉族居住地面前，满清统治者有一定的自卑感和恐慌感。所以，满清的帝王就将审美转向了紫檀这样庄严、大气、沉穆的木材，因为在满清开朝之初，极为强调尊严与等级，而紫檀一看就是等级很高的木材。
　　第二，紫檀是所有木料中最适合雕刻的。清代统治者文化程度低，喜欢主题外露，不像明代文人讲究“少即是多”、“空纳万境”或“良材不雕不漆”。到了康雍乾三朝，因帝王喜欢，“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量知识阶层、艺术家、能工巧匠投身于紫檀家具的研究与制作。因此，清式紫檀家具尤其是宫廷家具成就了中国家具史上的第二个高峰。
　　第三，满族人属于游猎文化，逐水草而居。清代皇帝的吉祥属性是水，水主黑，紫檀之黑，恰合其道。明代是从南京迁都到北京的，前两任皇帝都在南方，南方属火。且明代皇帝姓朱，崇尚的属性是火，火主红。同时，明代是农耕文明，农耕文明最崇尚的颜色是太阳、土地与丰收的颜色，所以黄花梨是一个时代的崇尚。
　　当然，还有一些专家认为，明代屋子大，窗户上还糊了纸，采光不好，适宜陈设简洁、色彩明亮的明式家具。到了明末人口增加，人均用地面积减少，所以清代屋子偏浅。此外，清代还出现了平板玻璃，尤其是皇宫，使用平板玻璃的时间较早，采光度大大提高，紫檀家具能够被非常畅快地欣赏。所以，紫檀在清代变成了“王者之木”，排在第一位。
　　谁误读了金丝楠
　　金丝楠是软木，也叫柴木，就是烧柴火用的木头，有点儿贬义的意思。过去金丝楠有“柴木之王”的称号，主要用于建筑以及造船、牌匾、箱柜和棺材。
　　金丝楠木在历史上不能和紫檀、黄花梨及红酸枝相提并论，但近年来被炒得很厉害，现在所谓的“皇帝专用”就是炒作结果之一。虽然它确实曾被用来建造宫殿，但主要是因其料大、耐腐的缘故。古代比较尊贵的人家一般不用楠木做家具，原因之一是因为软木所制家具榫卯结构不耐久。此外硬度较差，用的时间一久得会显得坑坑巴巴的。再有，人们觉得楠木是最好的寿材，可能因为心理忌讳觉得有阴气。
　　金丝楠木，从两三年前的几千块钱一吨到现在的近十万块钱一吨，炒作力度之大可以想见。然而，它的美丽是不是得到了百年以上的承认？它的稀有度够不够？它的耐久性如何？可以说这几项它都欠缺，所以投资有风险，收藏须谨慎！
　　古董家具可以这么看
　　一看路份。也就是看家具是属于文人家具、宫廷家具还是普通老百姓的家具。文人或皇帝所用家具，款型、工艺、用材都比较好。
　　二看用材。同样是文人家具，使用的是黄花梨还是榉木，价格上差异明显。
　　三看修配程度。凡是“型、艺、材”差不多的家具，定价高的都是修配程度少的，定价低的都是历史上有修配纪录的。大部分家具是这样，但不完全如此，只能算一己之见。
　　四看著录，即看这件家具是不是传承有序。比如，王世襄先生的一个笔筒拍出五千多万、一张小条案拍了两千多万。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就是因为这件家具王世襄先生收藏过，现在“王世襄”已经变成商业上的一个噱头了。如果你今天在匡时拍卖会上买的东西，隔几年再卖，一定得写上“匡时2013秋拍”。这件家具谁曾经收藏过，在哪一年拍卖过，在哪里展览过，这就叫著录。
　　红木收藏之“四要素”
　　红木收藏“四要素”，缺一不可：一美丽；二耐久；三稀有；四纯粹。
　　美丽是指什么呢？这件器物的美是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得到全国或世界范围承认的美。如果最近才开始认识到它的美，没有一个历史传承的过程，是不具备收藏价值的。
　　耐久，是指家具在历史上不仅具有使用功能，同时也是世代传家的财富象征。
　　稀有，很多东西很美，但是太多了，街上随便买买就一堆，而且不怎么涨价，自然没有什么收藏价值。
　　还有就是纯粹，B货是加了别的东西，C货是既加东西又加色，这样不纯粹。家具同样如此，用其它材料顶替，或者是拼拼补补，不够纯粹就会影响到它的收藏价值。
　　海岩其它精彩语录回顾
　　语录一：中国人的价值观首先是从材料开始的，除了书画和瓷器要看名头与艺术外，其它很多器物类的传统文化艺术，材料的稀缺与珍贵度对它的市场价值影响很大。
　　语录二：黄花梨与紫檀确实优于其它木材，因其本身就具备审美价值，就像和田羊脂玉籽料或是满绿玻璃种的翡翠，不用雕工就可以欣赏到它的美。
　　语录三：人工种植的黄花梨500年成材，现在的中国人，如果说给儿子种树，大多数人都不会干，儿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给孙子种树，这就算了。说给500年以后不知道是谁的人类种树，打死我我也不干，我还得浇水挖坑占地，不干。现在为什么还是有人干？一定是有当下快速变现的能力。
　　语录四：广作家具有自己的艺术概况，比如说用料极其厚重。因为广东是码头，进口的料先在那儿卸，料便宜。运到苏州去得多贵啊，运到北京去不怕，那是皇上要用。
　　语录五：中外拍卖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海南黄花梨、越南黄花梨的称谓，就是黄花梨，老家具如果非要说木头从哪儿来，是不科学的。
　　语录六：现在没有人炒黄花梨，炒作要有利益，要花钱、花精力，你炒完了别人说给我两件，你说我也没有，那你炒它干什么？
来源：《古典工艺家具》杂志   2014-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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