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闲逛旧书摊

龙武生

       北京是全国文化中心。到京城，逛书摊，既是不少人的爱好，也是休闲旅游项目。说起旧书摊，就不得不提报国寺、琉璃厂、潘家园和隆福寺。报国寺历史之久，琉璃厂书品之精，潘家园规模之大，隆福寺书肆之盛，可谓各具特色。作为北京乃至全国最负盛名的旧货市场，成形于1992年的潘家园已然成为北京文化地标之一。恰逢周末，于是兴冲冲乘上地铁10号线，想去潘家园的旧书摊逛逛。
　　因为潘家园的名气，地铁专有一站。出了地铁站口，便是潘家园旧货市场。
　　周末的潘家园最热闹。早上七点多，刚从地铁站内拥挤的人潮中钻出来，踏上潘家园路，就被更大的人潮裹着向西移动。本就不甚宽阔的人行道，已经被小摊贩给占满了。叫卖声，讨价声，不绝于耳。最终，人潮向南一拐，穿过潘家园旧货市场正门，汇入了淘宝、鉴宝、赏宝的“人海”。起个大早却依然不早，想不到周末假日的早晨，人就这么拥挤了！“人这么多？怎么像早起赶集的？”身旁的老大爷听见，笑了笑：“小伙子第一次逛潘家园吧！还有来得更早的呢！潘家园的夜市听过没？”
　　原来这潘家园每逢周六日，清晨四点半便开市。老大爷口中的“夜市”，实际上是“晓市”，专指凌晨三四点钟的买卖。老百姓形象地称它为“夜游神的买卖”，也有人说是“古董鬼市”。
　　“夜市”非今朝今日潘家园独有。
　　早在清末民初，一些清廷遗贵、破落富豪就趁着天色将亮未亮，忽明忽暗的黎明时分，来到集市变卖祖传宝贝。为什么这样做呢？因为怕白天熟人看见不好意思，家道中落毕竟是不值得张扬的。如此一来，既做了买卖挣钱又避了熟人。当时崇文门外的“东晓市”、宣武门外的“夜市”和德胜门外的“晓市”都相当有名，概因时代变迁，社会阶层颠覆习以为常，于是旧货、古董的交易、流动频繁。
　　周末凌晨三点，天还是灰蒙蒙的，整座北京城还在睡梦当中。潘家园是第一个醒来的“孩子”，喧闹、淘气的“孩子”。
　　最早开始忙活的是附近的早餐铺子，淡黄色的煎饼在温热的铁板上翻滚着。紧接着多起来的，是些拉着货物的外地面包车，不一会儿就把整个人行道给挤满了。这些车的后备厢里装满了各类珠子、玉石等小玩意儿，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大捆大捆过期书刊。只见那车刚驶过来还没停稳，一群人便围了上去。“有什么新货？”“整年的国家地理，十成品。”
　　正门口，小保安一边盯着手表一边看着门外越来越多的摊贩和顾客。四点半一到，他准时拉开大门，“闸门”一开，等候多时的卖主们一拥而入，冲向自己的摊位。或拉着小推车，或抱着布兜，或骑着三轮按着喇叭，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
　　五点三十五分，潘家园地铁站刚刚开门，首班地铁还未进站，旧货市场里面早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进了正门，绕过写着“潘家园旧货市场”七个烫金大字的影壁，鳞次栉比的店铺摊位在眼前迤逦。这边是字画摊，玉石店，那边是瓷器档，钟表铺，或遒劲书法在六尺宣纸上笔走龙蛇，或温婉小玉躺在精致匣盒中待价而沽。各色字画古玩叫人应接不暇。
　　心里颇为惊奇，但念着旧书摊，倒也不多逗留，便甩开步子，径直往市场南边走去，古旧书刊的摊位在市场南边墙根下。
　　穿过一排仿古建筑，便看见一人多高的小铁柜相对排开，一溜竟有百米长。摊子早已开张，摊主们忙前忙后，一会儿张罗着从三轮车上卸货，一会儿从立着的铁柜子里搬出几部旧书，一会儿又到摊前摆弄故人的信札。淘书的人也多，清晨光线不好，手里必备小电筒，往这儿照照，上那儿瞧瞧，或是寒暄几句，或是讨价还价，表情各异，整个过程颇显神秘。
　　溜达一圈后，索性挑了家摊位，在前头位置坐下来，翻弄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旧报纸。忽见摊主从铁柜子里拎出个行李箱，里头尽是有年头的书，纸张破损泛黄，封皮字样模糊不清。有几本却也用蓝皮书盒装着，品相不错。一中年男子蹲在那行李箱前，挑挑拣拣，拿起放下，反反复复，最后还是选了一套。
　　摊主一瞧，“这位先生好眼力！这是清末私家刻本，很少见，而且保存得非常好！4000！”
　　买家也不慌不忙，拿着书上下端详，“3000我就拿走了！我知道，这书其实不好卖。”
　　“……3500吧！”摊主瞧了瞧买家。
　　这男子也不看他，只是盯着书说：“3000！”说罢，也不待摊主回话，便从包里掏出钱包准备付账。
　　摊主犹豫再三，此时也只好应允，“好吧，3000。拿走！”
　　这笔交易引来围观，两三人上前在摊主的行李箱中接着翻拣。诚如是，当今的潘家园旧书摊，上千元的买卖已不多见。遍观这大大小小的书摊，越来越多的是装帧精致的新书。比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想在潘家园的旧书摊上淘到价值不菲的宝贝已经越来越难。
　　然而图书“品质”的下降也并未降低人们的热情。有人总结过，到这潘家园旧书摊来的有三类人：收藏家，旧书贩子和“书迷”。这“书迷”当中，尤以教师学生为多。民国时期，王国维、鲁迅、朱光潜等一批文人都是琉璃厂旧书店的常客。那时候的旧书店比今天多很多，据史料载，当时仅隆福寺街的旧书店就有30余家。
　　时至午后，逛书摊的人渐渐少了。摊主们也闲了下来，彼此惬意地聊着天。一位年轻的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端着小马扎，静静地坐在摊前，翻看着老版连环画。喧嚣过后，潘家园的旧书摊归于安静。此时此刻，书摊和书籍最本质的功用显露出来，这是心灵休憩的港湾。
　　走出潘家园已是傍晚，东三环的车流嘈杂不息。身在繁华京城，有这样些个旧书摊，能够交付一周末的闲情逸致，足矣。  
原创作者：肖涌刚    来源：北京日报    2014-06-11

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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