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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或多或少都有就有点怀旧的意识。不仅怀念那些至亲的古人,逐渐生疏的朋友,还怀念那些在你的生活如蜓蜓点水般晃间而过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即使在你的内心出现,也永远沉淀了下去。但有些人,总让人在某些时刻念念不忘,譬如一个山西人,我当时只知他的姓,不知名,三十来年过去了,现在只记得他的相,却忘记了他的姓。 那是在八十年代初,我刚结婚不久,我老汉从集市上带回来了一个外地人,他四十出头,个头略高,小方脸,皮肤偏白,说是山西运城人,搞兔毛收购,准备住在我家,让我老汉给他跑跑腿,做做向导,他每天可给我们点生活费和务工费。当时我家非常困难,粮食紧巴,动辄靠黑面馒头或土豆疙瘩填补生活,就说咱们生活不好,人家能吃得惯吗?我在老汉跟前嘟囔时,他听到了,说道:“可以,可以,你们吃啥我吃啥。” 从此,他每天早饭一吃,就夹着纤维袋子和我老汉出去了,走乡窜村地收兔毛。遇集,他们赶集;没集时,就挨家挨户地上门吆喝。那时候,刚分田到户不久,私有制政策使农民都有了搞活经济的意识,每家不是养猪就是养兔,尽管兔毛价格忽高忽低,但是养兔的人还不少。你半两他一斤,只要听到吆喝声,总有人提点兔毛出来跟他讨价还价。 每天黄昏时候,他俩一高一低地背着袋子进门了。每次收购回来,他好像都要倒腾,整理,和我老汉在房子里叽叽咕咕的,偶尔还听见金属的声音。只是他每每干这个工作时,都把房门倒锁了,不让人进去。当然,每天出门,他都紧锁房门,并带走了钥匙。开始我没在意,后来我有点好奇,就躲在门外偷听。越听,越觉得有点蹊跷,就问我老汉:他到底是个干啥的?收了些啥回来了?他瓮声瓮气地反问我:你拿个婆娘家,问这么多干吗呢?不让你知道的事,你就别问! 殊不知“螳螂扑蝉,麻雀在后”。我本身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他门关得再紧,防得再好,总是在我家的院子里。况且,男人防女人,是防不住的。我终于从一个小帆布口袋里,发现了一些麻钱,行话就是古币。这时才明白,这个山西人是“明修贱道”,却“暗度陈仓”。怪不得他收起兔毛来这么挑剔,这么细腻,战线拉得这么长,每天收三五斤也不在乎。原来他的重心不在兔毛上,而在古钱等东西上。 说起古币,我倒很熟悉。在我尚能懂事的时候,我们村上一个姓梁的人,专门给生产队放羊,那时候农村普遍贫苦,放羊人每每把羊赶到山里,也不闲着,不是割草砍柴,就是挖 药摘酸枣,想方设法弄点能赚钱的小营生。一天,姓梁的人 在山里挖药时,咣当一声,他的?头挖到了一个黑瓦罐,接着看见了几枚麻钱。姓梁的人正想卯足劲挖一挖麻钱时,天突然响起了雷,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姓梁的人为了躲雨,只好离开。第二天,姓梁的人到了该处,发现他挖过的地方被人挖了大坑,除过在旁边的土堆里捡到几枚古币之外,他啥都没找到。姓梁的人很生气,就给人们说了出去,不料这个事情却成了他的笑料,说他命穷,天迟不下早不下,偏偏在他挖宝的时候雷声大昨。说他不够聪明,不知道抓时机,即使晚上雨大路湿挖不成,不会天一亮就去挖,怎么就等吃了早饭赶上羊才去动弹呢?别看是一罐子麻钱,说不定除过麻钱,还有银子疙瘩呢。 这个事件对我印象很深,从此就记住了麻钱,加上家里不知什么时候也积攒了一点麻钱,譬如奶奶的捻线杆上、我们玩耍的毽子上都有麻钱。先前我一直不知麻钱是从哪里来的,得知这个事件后,才知麻钱是古人用过的东西,类似咱们现在用的钱。奶奶说:“麻钱断世将近一百年了,有的人给后辈儿孙留下,有的当废铜废铁卖了,有的就埋在了地下。”对于发生在梁家人身边的这个事儿,奶奶说:“古人说,宝贝遍地走,单等有缘人,说明他与那些宝贝没有缘分。” 为此,奶奶给我讲了一个神话故事,大致意思是古时候,一个放牛娃给一个姓王的员外家放牛时,员外家的一些奇珍异宝被盗贼偷了,员外不死心,又是报官,又是动员家丁到处去找,放话说谁如果抓住盗贼,分一半宝物给他。员外家上上下下的男丁都动心了,唯独放牛娃没动心思,说他只有放牛的命,哪有得宝的命呢?结果放牛娃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汉从天上下来,给他说,有一些宝贝将要到你的手里,如果得到了,你一定要告诉员外,不然宝贝要走了。放牛娃醒来之后,并没有把这个睡梦没放在心上。第二天依旧去放牛。到了晌午的时候,放牛娃在山崖下睡觉时,发现身下的土有点软,心里想,这里是荒山野坡,谁在这里动土呢?莫非谁在这里埋了东西?就赶紧挖,这一挖,就挖出了宝贝,正好就是员外家的东西…… 出土的麻钱和奶奶的古经,使我对古物产生了许多遐想。有时候,我坐在山畔,看着天上的白云,幻想能遇到一个白胡子仙人,给我分点宝贝。幻想归幻想,其实在那个年代,我总能碰到这样那样的古钱。连大妹至今都说:小时候在山道上溜坡儿,都能溜出几个麻钱来。 没想到小时候经常碰见的古钱,竟然有人专门来收。于是就把我侦查的结果告诉了我老汉,问这个人收这些东西做啥用?我老汉说估计是倒卖。因为这个山西人不仅到方圆几十的各个村镇集市和生产队收兔毛,寻找古币,还到位于西峰南城壕巷的废旧市场去挑拣东西。那时候废铜炼烂到处堆积,只要主管经理允许,只要你愿意掏钱,在废铜烂铁里挑啥都行。据我老汉讲,山西人就在这个废旧市场里,挑拣出了不少古币和铜器等东西,但他要求我老汉不许他对外说,包括我。我一听,觉得他是个邪门歪道日鬼捣棒槌之人,意思别给他跑腿,把他赶走。我老汉说:哪怕他收死娃娃哩,只要他吃了喝了给咱们钱,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念及他每天吃住行都给我们掏着钱,我就只好装作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奇,就试试探探地问他是不是在收兔毛的同时还收古钱?说村里都知道他在收古钱,问他收古钱做什么?对我的提问,他闪烁其词,答非所问,加上他话少,你感觉他牙缝里总挤不出一句话来。我认为这个人不老实,没把我当人,因此心里就对他压了气,有时候就忍不住给他使点脸色,譬如有一次,吃过饭之后,他就坐在院子里抽烟乘凉,不时地盯着我和儿子看。当时我大娃两岁多,手里拿着半块馍馍吃着,我家的大白狗蹲在面前,盯着娃手里的馍馍嘴一舔一舔的,我看见狗讨厌,也觉得旁边的他更讨厌,抓起一根木棍就打狗,狗惨叫着跑开,他见我追赶狗,就上前一把扯住我,说不能孽待动物,打不得,不能打! 他既不想让我知道他的事儿,也不想得罪我,因此在我家的那些日子里,只要有空,他就主动帮我干活,有一次他替我去磨面粉。我们村上一个叫顾丁友的磨坊老板看他是外地人,故意跟他开玩笑,麦子磨了五茬就要停下,山西人拿着麸子看了看说道:不行不行,里面还有面粉,还得磨!最后他为了多磨点面粉,差点把麸子给磨干。 还有一次,我跟上村委会干部出去搞计划生育回来,急着做饭,墙外的猪饿得扯起了嗓子,儿子抱住我的腿站在案板跟前哭着不走,他见状,进来抱走了儿子,不一会儿,我听见儿子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出去一看,见他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花生壳子一捏一合地在逗儿子玩。 那时候,我老汉和我一样,二十来岁,青涩愚昧,根本不明白山西人为什么跑这么远的地方干这个事儿,只就闷头给人家当向导。他在我家住了大约有四十来天后,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告诉我说明天就要走了,让我过去和他坐坐。我进了他的房子,他拿出一把麻钱让我收下。然后才正儿八经地告诉我,他来甘肃收兔毛,就是冲着寻找古钱来的。说他喜欢收藏。为什么搞收藏呢?一是古物像商品一样,能卖钱。放的时间越长,卖的价格越高;二是闲了可以拿出来看看,玩玩,挺好的;三是给娃娃留点古物,让他们了解历史,学点知识,也是好事。建议我们以后遇到品相好一点的古钱或铜器就收下来,权当给自己积攒钱。为此,他拿出几个品相有差别的钱币,挑出一对“元丰通宝”,针对这两个钱的文字、锈色、包浆和品相,指点我如何鉴别古钱,如何看锈,如何区别古钱的旧熟包浆和生坑包浆。他认认真真地给讲了好多,尽管我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明白:同一种古钱,不仅有几种锈色包浆,还有几种版式;同一种钱,有精品,还有次品。 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走了。当时他收的兔毛并不多,只有四五麻袋,打得结结实实的,袋口都用麻袋针缝了,我老汉给他叫了辆蹦蹦车,帮他送到了城里。从此,他像西去的黄鹤,渺无音信。但他的给我留下的收藏意识、钱币知识和博古情怀在我后来的人生产生了深远影响。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美国著名收藏家、有“中国古董教父”之称的安思远,为了收集中国古董,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全中国,曾数次到宁夏、甘肃和陕西等地寻宝。他那名扬天下的藏品就是以寻访的形式得到的,一如我笔下的这个山西人一样。他在八十年代初就有了寻珍纳古的意识,距今三十多来年了,他在古币行业会不会是第二个“安思远”呢?如果有缘,希望他再度能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并能欣赏到他的钱币等宝贝。 下面,附我至今保存的那对“元丰通宝”折三对子钱。
作者:汪忖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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