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物理旧书的惊喜

龙武生

       我从小喜欢看书，读初中时的上学路拐一个小弯就有一个旧书店，放学后我经常进去站着看我能懂的书，有时一站就是一小时，店员知道我没钱买书却从不赶我走，而我却因囊中羞涩每次推门进入此店不免惴惴。
　　等到我上了科大选择了物理专业，就收藏经典物理著作，文革前逢暑期放假回上海，几乎隔三差五地往福州路的旧书店跑，购一些廉价的数学-物理书。文革后，尽管旧书店少多了，但我逛旧书店的习惯未改， 有一次，在合肥工大附近的一个旧书店中，从墙角灰尘积淀的一堆破旧书中我翻到一本英文书，书名是 Theory of Light，作者居然是量子论的创始者Planck，书是1932年出版的 （Oxford， Clarendon Press），这一翻使我惊喜，合肥这个地方，以前居然有人带来了Planck于1932年写的书，也不知那位仁兄是不是个物理学家。因为我事先知道这位书店老板对于珍稀书会漫天要价，所以怀着忐忑的心情问老板这本书什么价，谁知他开价只要10元，哦，他不晓得Planck是什么人物，我二话没说就付了钱，请回了这位量子力学祖师爷的老版本书。回家后，一口气翻完，好像是听他做学术报告似的，深深为其理论的言简意赅所折服。那天晚上，我做梦见了Planck，他说我的书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梦醒后我想起曾经在Planck出殡时为其扛灵柩的德默尔特，Planck的在天之灵让德默尔特在1989年得了诺贝尔奖。那么，Planck1932年版的著作到我家落户是否会给我在科研上带来好运呢！
　　我的另一次购书的惊喜是发生在当研究生期间。在研究相干态理论时，探讨玻色子产生算符是否存在本征态？以往文献中的讨论漏了一个delta函数解，可是宗量为复数的delta函数如何定义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论文遇到拦路虎，一筹莫展。可天公作美，一天无线电系资料室处理旧书，我恰好路过，看到一本Heitler的书《辐射的量子论》（1954年版被翻译成了俄文），由于我在高中读的是俄文，这本书能看懂个4-5成，居然读到用围路积分形式表达的delta函数，这正好能解决我的困难，惊喜之余，赶紧掏了两毛五分买下了它，这本书帮助我完成了一篇论文，它纠正了以往文献中关于玻色子产生算符的存在本征态恒为零的错误，后为外国同行所认可与多次引用。我与这本书的这次“艳遇”正是及时，可事先并未想到，莫非冥冥中天助我。Heitler （与London）又是第一个成功地用量子力学处理氢分子的理论物理学家，所以被认为是量子化学的创始人，我对他的书十分推崇。
　　我的收藏经历说明，旧书不旧，它们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会助你一臂之力。时不时地翻阅它们，还能帮助我整理思想。
　　清代著名学者王士祯有喜欢收藏旧书的癖好，他在其著作《夫玉亭杂录》书中写道：
　　“昔在京师，士人有数谒予而不获一见者，以告昆山徐尚书健，徐笑谓之曰：‘此易耳，但值每月三五，于慈仁寺市书摊侯之，必相见矣。’如其言，果然。 读此段落，我真想也去某个文庙廊内摆个书摊，也许会多结识几位文人骚客呢。另一位清代文人袁枚也喜欢收藏旧书，他有诗云：“重理残书喜不支，一言拟告世人知。莫嫌海角天涯远，但肯摇鞭有到时”。他还写道：“ 草草亭台布置余，今年真个爱吾庐。牙签都放西廊下，自有斜阳来曝书。” 我向他学习，对于收藏的物理旧书十分爱惜，刚买来的旧书都用橡皮擦干净。
　　现在我老了，该把那些物理旧书送给谁呢？
原创作者：范洪义    来源：中国科大新闻网    2014-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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