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金融史话】閻锡山改组省银行和设立三银号

龙武生

一、改组山西省银行
       1932年，阎锡山二次上台后，面临的形势是经济基础崩溃，农村破产，商业凋敝，金融滞涩，民不聊生。广大人民群众迫切需要救济，需要建设。这时候，再没有比“建设”二字更容易打动民众心灵的词语了。阎锡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顺应”民意，打出“造产救国”的旗号，并拟制了《山西省政十年建设计划案》，一方面为取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同时，也是玩弄埋头建设、不问国事的把戏，表示今后不再与蒋介石抗衡，以消除蒋氏对他的疑忌。
然而，既倡言经济建设，就必须筹集大量的资金。而晋省人民多年的积蓄已被搜刮殆尽，且旧钞贬值之害遗痛犹新。在这一问题上，阎锡山与其叔丈人、时任山西省银行总经理的徐一清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徐一清主张对旧钞抽签兑现，另出十足兑现之新钞，以提高省钞的信誉，保护省钞持有者的利益，取信于民。阎锡山认为这种办法只考虑了维持省钞信誉一个方面，而没有考虑最关紧要的一面——为经济建设筹集资金。阎锡山讲：把现有的和筹集来的资金用抽签兑现的办法让人拿走是很容易的，但要动员他们再拿出来向经济建设投资，却比登天还难。他的想法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经济建设的资金必须取之于民，与其通过兑现让你把钱拿走，我再向你去要，还不如牢牢掌握在我手里。另一方面，当时，他手里只有山西省银行所存的10万银元准备金和高步青交出的100万银元，实在无法兑付数千万元的钞票。所以他不愿走抽签兑现的老路。同时，他也感到，经济建设的资金主要还得使用纸币。既要使用纸币，就必须维持纸币的信誉，而现存的省钞已经不能取信于民，几同废纸了。所以，他不愿在维持省钞的信誉上想办法。于是他决定废旧钞，出十足兑现的新钞，以新钞1元回收旧钞20元。他认为这样做，既解决了旧钞失去信用的危机，又可以新钞来作经济建设的资金，真是一箭双雕。为了顺利推行这一决策，他把坚持兑现的徐一清予以免职。
       关于这件事，徐一清曾向别人说：“阎锡山问题解决以后回来了，票子也毛了（指贬值）。人家（指阎锡山）问我：‘票子该怎么办？’我说：‘分两步走，第一步另出新票子十足兑现，第二步旧票子抽签兑现，兑完为止。’人家说：‘这个办法太麻烦！’我心里想：山西的老百姓多年来支持我们，我们才能出这么多票子，现在失败了，票子毛了，是我们对不起老百姓，不是老百姓对不起我们，我们不能坑老百姓。所以我就说：‘我觉得分期兑现能交待了老百姓，因为我们失败了，老百姓会谅解我们。分期兑现的意思等于停息还本，这能说得过去。买卖人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赔了钱停息还本；要是干脆倒塌了，破产了，不还本也行；要是买卖还开着，不还本钱是不行的。我们省银行还开着，怎么能不给有票子的人兑现。’人家说： ‘你这个办事太罗嗦，完就完了，几时才能还完！’我说：‘要这么做，就没人相信我们了！，人家说：‘你要不能用快J1斩乱麻结束这件事的话，我就另找人呀！’我说：  ‘很好，从现在起，我就不再考虑省银行的问题了，我现在就写辞呈。’人家说： ‘你写不写都可以，要照你的想法，省银行就不能办了。’我原来没写，是因为我们把事情做坏了，没有做适当处理，不能放下就走。现在人家既然有了话，我就写了辞呈。从此，我就再没有给公家办事，完全干私人的事了。”
徐一清辞职后，阎锡山就着手改组山西省银行，发行新钞。
       山西省银行于1932年5月制订修正章程，由省政府委任王骧为总经理，傅瑶为协理。是年7月遵照新章实行改组，定省行为官营民监，以调剂全省金融、扶助经济建设为宗旨，并承诺为巩固业务，力矩前非，防止流弊起见，概不借垫军政各费。改组后省行资本定为国币6600万元，由山西省政府分十年按月拨足，第一年每月10万元，以后按每月递增10万元。
       山西省银行由山西省政府授予以下特权：（一）发行兑换券；（二）经营省金库及省建设金库；（三）募集和经理公债事务。并规定：发行兑换券时，其兑换券需有十足之准备金，现金至少六成，其余得以确实有价证券及短期贷款票据充之，并要与营业资金完全分立。
       省银行改组后，针对币信危机决定出新钞换旧钞。新钞发行面值不详，现仅见五元、十元银元票和十枚、二十枚铜元票。
       五元银元票主图为虚构造产救国门，正面印有面值和“山西省银行”、“财政部印刷局制”字样，背面有“1933”字样，据实物考证加盖地名“平遥”、“榆次”、“忻县”、“太原”、“太谷”、  “洪洞”、  “孝义”、  “汾阳”等。十元票主图为煤矿运输车，正面印有面值和“山西省银行”、  “通用银圆”、“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印”、“财政部印刷局制”等字样，背面有“1932”字样，据实物考证加盖地名“太原”、“洪洞”、“榆次”、“大同”等。十枚、二十枚铜元票主要图均为太原双塔，正面印有面值和“山西省银行”、“中华民国二十一年”、  “此券以四百枚作一元每十枚券四张兑换银元壹角”、“北平财政部印刷局制”字样，并     加盖地名“太原”。十枚铜元票背面印有“每张合洋贰分伍厘”和“1932”字样，二十枚票背面印有“每张合洋伍分”和“1932”字样。
阎锡山用原省行总经理高步青交出的100万银元和省行库存的10万银元及部分股票和证券（数量不详）作准备金发行了新省钞，以新省钞1元收兑旧省钞20元，很快把失掉信誉的旧省钞收了回来。新省钞十足兑现，最初人们抢着挤兑，但随到随换，并无脱兑现象。于是，新省钞很快就树立起信誉，取得人们的信任。这个做法使严重贬值的省钞起死回生。随之，经济建设的资金有了，十几万军队的欠饷发了，市场繁荣了，整个社会一下子由死滞呆板而变得生机勃勃。经济一活，固然有人要以纸币兑换银元，使作为准备金的银元从金库流失；而通过其他渠道，金银又会向银行滚滚而来。所以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山西省、铁、垦、盐四银行号又积累到手黄金万两和银元800万。
       但是另一方面，旧省钞20元兑换新省钞1元，原来的1元只值收兑时的5分钱，使人民群众的损失达到数千万元之巨。人民群众受害的情况，在当时曾任五台县县长的陶伯行的回忆录中可见一斑。他说“阎锡山回晋，竟令省银行按20  元折合1元，另发新币兑收。 受害最大的当然是广大人民群众。他们终年劳动生产所换得省钞成了一把废纸，生活陷于绝境。而一切苛捐杂税的负担，官吏与军队的骚扰，在阎锡山二次上台绥靖主任之后，有加无减。因此，逼得人们无法生存，逃亡、自杀者时有所闻。”曾任山西省银行总经理的徐一清也说到这一点：“兑现时情形十分凄惨。有人在银行门口前把票子点火烧了，哭着走了。有人把票子扔在地下，脱下鞋就骂就打。兑换的人也边骂边换：公家咋坑人都行！”
二、设立三大银号
       阎锡山是很少承认错误的。这次面对如此愤懑的群众，他在日记中写到：“此次出来进言者之中，使人最动心之言有二：一为公末次战争失利，客军、晋钞，人民损失不少，此后注意勿做得罪人民事……真是一语千钧，每一忆及，情感无量。”
       从这段话看来，阎锡山似乎不会再走滥发纸币的老路了，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军费开支和经济建设需用大量的资金，旧钞贬值之害遗痛犹新，若用改组后的山西省银行继续大量发行新钞，必然遇到很大困难。于是，阎锡山变换手法，广立银号，在“不怕每家发行的数额少，只求发行的机关多”的思想指导下，相继成立了绥西垦业银号、晋绥地方铁路银号、晋北盐业银号，改变花样发行晋钞。



一、绥西垦业银号
       绥西垦业银号成立于1932年8月，为太原绥靖公署所经营。其历史背景为，阎锡山就任太原绥靖主任后，在军队整编上策划为调动客军出境和绥西屯垦。晋绥军经过调整，把军队空名予以剔除，裁汰了老弱官兵，又召集了一批失业的闲散军官，编为优待失业军人的屯垦队，着到绥远西部从事开垦，并设立屯垦督办公署于包头，阎锡山自兼督办。据《绥区屯垦工作报告书》称：“十余年来，内乱连续不已，有破坏而无建设有以致之。欲挽劫运，全国上下，积极建设，发奋图强，别无途径可寻也。”“阎主任就职之初，即决心造产救国，并遵孙总理垦荒遗教，实行屯垦，为海内倡。”说得冠冕堂皇，可是究其实际，“这支垦荒队，是在绥西种植鸦片烟的”。阎锡山本来是主张禁烟的。民国初年，山西由陕西及口外运进鸦片，每年外流资金1000万元以上。1917年阎锡山推行“六政三事”，其中除弊方面的首要任务就是禁烟。1932年阎锡山全力以赴从事经济建设后，就遇到了筹集资金的问题。他觉得要想使有钱的富豪和地主把钱拿出来，只能停止禁烟，让他们公开吸食，他们才肯把钱拿出来，因为当时吸食鸦片的大部分是这些人。他又想到，如果照过去那样，让现金流向外省购进鸦片，对山西的经济建设仍然无济于事，所以他想到卖鸦片。为避免国民政府的干涉和躲开舆论的反对，阎锡山给鸦片披了一件合法的外衣，叫做“戒烟药饼”，将官卖鸦片称之为“渐进有效之禁烟办法”。当时，阎锡山筹集资金搞经济建设时，手中约有90万两鸦片，其中60万两是晋绥军的屯垦部队在绥西种植罂粟收获的。
       绥西垦业银号正是借此设立的。“以活动金融，扶植绥西垦牧事业为宗旨”（修改章程改为“扶植农业垦业为宗旨），总经理徐振渭，设总号于包头（后迁往太原），并先后在天津、绥远等处设立分号。原定资本50万元，由太原绥靖公署拨给。后阎锡山令晋绥财政理处以一纸空文拨足200万元。其主要业务，除发行纸币60万元外，并通过对私营工商业贷款，控制其经营活动，或伺机加以排挤和吞并，为扩大阎锡山的官僚资本服务。



      据资料记载，忻县懋和允商店从垦业银号贷款一万元，因未按期归还，即将该商店全部库存商品作价1117元，房子一处作价1400元，庄基地3.3亩作价50元，全部抵偿；下余欠款由保人负责归还。另有定襄县的兴盛基商号欠垦业银号2158元，亦因上述原因，除将商店全部货物偿还外，又将水旱地160亩作价1995元抵偿。此类事例举不胜举。故晋北人民把垦业银号叫做“坑人银号”。
      绥西垦业银号成立后于当年即发行纸币，种类有一角、二角、一元、五元四种。
      一角券有1932年版、1933年版两种。1932年版主图为豪宅院门，正面印有面值和“绥西垦业银号”、“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印”、“每拾角兑国币壹元”、  “太原晋新书社制”等字样，背面印有“1932”字样，实物仅见加盖地名“包头”一种。1933年版主图为湖亭，正面印有面值和“绥西垦业银号”、“每拾角兑大洋壹圆”、  “中华民国二十二年印”、“西北印刷厂制”等字样，实物仅见加盖地名“太原”一种。
      二角券主图为五台山显通寺铜殿，正面印有面值和“绥西垦业银号”、“每拾角兑大洋壹圆”、“中华民国二十二年印”、“西北印刷厂制”等字样，实物仅见加盖地名“太原”一种。
      一元券主图为平遥古城，正面印有面值和“绥西垦业银号”、“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印”、  “凭票即付银币壹圆”、“财政部印刷局制”等字样，据实考证加盖地名“太原”、“包头”等。五元券主图为包头东城门，正面印有面值及“绥西垦业银号”、“中华民国廿一年印”、  “凭票即付银币伍圆”、“财政部印制局制”等字样，据实物考证加盖地名“太原”、  “包头”等。
垦业银号在抗战初阎锡山政权从太原撤退时结束。抗战胜利后恢复营业，改由“中记董事会”管辖。其经营活动，名义上仍做存、放、汇业务，实际是利用各方面的资金大搞囤积物资、买卖金银等投机活动。
二、晋绥地方铁路银号
晋绥地方铁路银号是随着北同蒲铁路的动工兴建于1934年7月正式成立的，总号设在太原，资本50万元，直属山西省人民公营事业董事会，由董事会代表与绥远省代表联合组成银号董事会管理。在银号董事会未成立之前，则由太原经济建设委员会代行职权。1936年阎锡山明令晋绥财政整理处以一纸空文拨足资本500万元，以“发展晋绥两省地方所有铁路及扶助有关铁路之建设事业为宗旨”。其特种营业范围为：（一）经理晋绥两省地方所有铁路之金库；（二）办理晋绥两省地方所有铁路之特别会计；（三）晋绥两省地方所有铁路之储蓄及出纳款项；（四）筹集和经理铁路公债；（五）调剂晋绥两省地方所有铁路金融事业；（六）仓库抵押；  （七）发售晋绥地方铁路期票。
晋绥地方铁路银号从成立到抗战前夕，除经营“特种营业”和发放“建设借款券”、“省防借款券”、“剿匪借款券”等名目繁多的所谓“核准放款”外，最突出的活动是发行纸币。至1936年12月底，纸币发行总额1200余万元，仅次于山西省银行。
铁路银号于1934年发行一角、二角、一元、五元、十元5种面额的纸币。主、辅币均采用一种图案，即奔驰的火车。辅币正面印有面值及“晋绥地方铁路银号”、  “每拾角兑大洋壹圆、“中华民国廿三年”、“财政部印刷局制”等字样，背面印有“1934”字样。主币正面印有面值及“晋绥地方铁路银号”、“凭票即付国币壹圆（或伍圆、拾圆）”、“中华民国廿三年”、  “财政部印刷局制”等字样，背面印有“1934”字样；据实物考证，一角券加盖地名“太原”、  “榆次”、“平遥”等，二角券加盖地名“太原”等，一元券加盖地名“太原”、  “榆次，、“平遥”、“忻县”、“交城”、“洪洞”、  “阳泉”等，五元券加盖地名“太原”、“榆次”等，十元券加盖地名“太原”。
铁路银号于1937年11月太原沦陷后随同山西省银行撤往运城，根据阎锡山的指示，由省银行和铁路银号各抽六人组成随营办事处。其余人员发给三个月薪水辞退，或安排到西安铁路银号办事处，  “管饭管住不发薪水”。
1941年，铁路银号在四川成都开设了“裕中商行”，进行商业投机买卖。不久，因四川当局提出指责，停业收歇。



抗战胜利后，铁路银号回太原复业，由山西公营事业董事会管辖。其经营活动与垦业银号无大差异，兹不细述。
三、晋北盐业银号
山西为内陆省份，海盐运往晋北，价格很高。山阴、应县等地便利用盐碱土熬制土盐（当地人称贡盐）。土盐就地取材，加工工艺简单，较海盐便宜三分之二，获利颇丰，并形成一定规模。为开发晋北，调剂盐区金融，使之纳入统一轨道，于1935年1月成立了晋北盐业银号。该银号为山西公营事业董事会所经营，“以扶助盐户经济，调剂盐区各县金融为宗旨”，总经理徐吉午，总号设于岱岳，分号设于太原。原定资产20万元，由山西省公营事业董事会筹拨，后亦由阎锡山令晋绥财政整理处一纸空文拨足资本100万元。其营业范围，除特种经营盐款外，兼办汇兑、存款及“扶助各项公营事业”，并发行纸币。初始，纸币发行区域以晋北盐区为限，而后也流通晋省各地。此种兑换券，除“用以活动调剂盐区金融外，可完纳一切赋税”。截至1936年12月底，发行总额为52万余元。
盐业银号所发行纸币，有一角、二角、一元、五元等数种。一角券主图为湖中亭台，贰角券主图为北京北海，正面均印有面值及“晋北盐业银号’、“每拾角兑大洋壹圆”、“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印”、  “西北印刷厂制”等字样，背面印有“1935”字样。据实物考证，壹角券加盖地名“太原”、“岱岳”，贰角券加盖地名“岱岳”、“阳泉”等。
一元券主图为宝塔，五元券主图为城门，正面均印有面值及“晋北盐业银号”、“通用银圆”、“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印”、“西北印刷厂制”等字样，背面印有“1934”字样。可见，其主币是在该银号成立前印制的。据实物考证，壹元券加盖地名“太原”、“大同’、“岱岳”、“阳泉等，五元券仅见加盖地名“太原”一种。
抗战开始，盐业银号即停业。抗战胜利后在太原复业，经营活动与其他两银号基本相同。

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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