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书家曾国藩：京中买书

龙武生

       从咸丰末年至同治五年，曾国藩接受的赠书达30多人次，计600余种，数万余卷。 这成了他留给子孙的最大一笔财富。
　　曾国藩出身农家，祖上五六百年间，没出过一个读书人。直到他父亲曾麟书，才开始读书，所以家里本来没什么藏书。再加上曾氏父子读书时，“锐意功名”，只读应试类的书，因此家中文史书籍积累不富。
　　曾家藏书不多与家庭并不富裕也有关系。虽然出身小地主家庭，但是与一般农民比起来，曾家也不过只是能吃饱饭而已，并没有多少余钱。比如曾国藩考进士时，曾经两次进京会试，路费花销已经对小地主曾家构成了相当沉重的负担。道光十六年，曾国藩会试不中，返乡途中“为江南之游”，在南京看到一套《二十三史》，爱不释手，遂以路费之余，又典当了一些衣服，把它买了下来。这对曾家是很大的事，因为曾家多年供曾国藩读书，家底已经空乏了。
　　好在回到家中，他父亲曾麟书并没有生气，“且喜且诫之曰：‘尔借钱买书，吾不惜为汝弥缝，但能悉心读之，斯不负耳。’公闻而悚息。由是侵晨起读，中夜而休，泛览百家，足不出户者几一年。”就是说，曾麟书对曾国藩说，借钱买书不是坏事，我可以想办法把钱帮你还上。但是你一定要好好读。曾国藩一听，足不出户，每天早早起床读书，将近一年。可见，这一套二十三史的支出，在曾家看来，是多么重大的事件。
　　京中买书
　　曾国藩到了北京当官之后，才有了藏书的条件。因为他是翰林官员，所以读书学习是工作的主要内容。他的藏书生涯，也是从这个时候正式开始。
　　北京主要的图书集散地是琉璃厂。曾国藩虽然工资不高，但“逛厂颇勤”。他京官生涯的日记共记了3年零8个月，其中有60多次逛琉璃厂买书的记载。其中道光二十一年记载就达13次之多。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曾国藩在致陈岱云的信中说：国藩近日一无寸进，唯逛厂颇勤，惜无资可供书痴挥洒。
　　叹息自己手中的钱不多，不够买书之用。
　　曾国藩一生自奉颇俭，唯有在买书这一项上特别舍得花钱。晚年他在家书中说，“余将来不积银钱留于子孙，唯书籍尚需添买耳。”可见藏书是他一生的嗜好。经过在琉璃厂的数年历练，他已经成为淘书的行家，藏书之中不乏珍本、善本。比如他咸丰元年十二月初十日买得一部宋版《广韵》，十分得意，夜间与朋友“痛谈”其快乐。
　　道光二十三年，曾国藩整理了自己的部分藏书，写下了8页之长书目，从这个书目中推测，他此时已经藏书上万卷。及至咸丰二年出都之时，他在家信中谈及京师寓所藏书有30多箱。如果按每箱150至200册计算，共约7000余册，总数可达二万多卷，可见他在京多年藏书之勤。因此，道光二十九年曾国藩升授礼部右侍郎后总结说，他在京多年，主要财产是书籍衣服两项：我仕宦十余年，现在京寓所有唯书籍、衣服二者。
　　行军收书
　　除了在京师期间收藏甚富外，在带兵打仗期间，他也不忘搜求好书。比如咸丰七年二月，曾国荃在吉安与太平军决战之际，曾国藩仍致信曾国荃，说吉安是人杰地灵之处，一定有好书，要他注意求购：“吉安在宋明两朝名贤接踵。若乡绅以遗集见赠者，或近处可以购觅，望付数种寄家。”
　　曾国藩为官时一般不接受他人的贵重礼物，但是却多次接受赠书，这在日记中有许多记载：在九江他接受“庄木生送书数十种”，在浙江他接受“丁义方送书四篓”，邓小芸所送《沅湘蓍旧集》等二百卷，在建昌接受李元度所送之书“二万余卷”。
　　在抚州，邵位西送给他南宋珍典书籍数百种册……后来曾国藩回忆起这些经历，认为“亦可快也”。从咸丰末年至同治五年，曾国藩接受的赠书达30多人次，计600余种，数万余卷。这成了他留给子孙的最大一笔财富。当然，曾国藩收下这些书籍后，一般会以价格相当的礼物回赠。
　　家中藏书
　　除了买书，在修建藏书楼上，曾国藩也没少花钱。
　　“曾氏十堂”中，现存规模最大的，应该是曾国藩一家的“富厚堂”。
　　曾国藩晚年决定在老家乡间修缮一处房屋，以供自己退休后居住。经事由曾国潢和返乡的曾纪泽经手。
　　曾国藩的初衷不是另造新居，所以不想花太多钱。但是当曾纪泽向曾国藩谈及打算在宅中兴建一座藏书楼，曾国藩欣然同意：“家中造楼藏书，本系应办之事。”
　　这座住宅的修建规模远远超出曾国藩的计划，花了七千串钱之多。这令曾国藩十分意外。在日记中，他大为抱怨：“是日接澄弟(指曾国潢)信，余家起造书房七间，而用钱至三千馀串之多，彭芳六办事，实太荒唐，深可叹恨。”他写信给曾国潢，把他骂了一顿，甚至还提出要负责修楼的彭芳六、科二两个人赔偿多出来的费用。可见此事令他如何恼怒。
　　接到曾国藩的信后，曾国潢不慌不忙，回信加以解释。他说，花钱如此之多，主要是花在了那座藏书楼上。
　　曾国潢深知，在曾国藩个人生活上诸项俭省，只有藏书舍得花钱。
　　富厚堂造书屋七间，芳六、科二毫不荒唐半点，盖以地基昔系涝田，石脚砌丈余而后平土面，此中工间已占千馀串：通体用青砖，料木多杉树，尤非可以寻常计算也……
　　今天我们参观曾国藩这座故居中的藏书楼，会发现其设计和建造确乎有别于宅内其他建筑。这座藏书楼在防雨、防潮、防尘各方面都有周到的考虑。一楼外走廊全以花岗岩石为柱，以防白蚁；整个藏书楼所用木料都是上好杉木。藏书楼高度均超过邻室，地处南端，顶层四周均开设窗户，四面通风，以免藏书霉变。和宅内其他建筑比起来，这座藏书楼确乎别具匠心，花费了曾氏叔侄不少心力。
　　果然，经曾国潢这样一番解释，曾国藩不再说什么了。这座藏书楼也成了曾国藩留下的唯一“豪华建筑”，虽然他后来死在任上，没能亲眼见到此楼。曾国藩及曾纪泽等人的藏书汇集于富厚堂藏书楼，最多时达30万卷，富厚堂因此成为江南最大的私家藏书楼之一，虽远不及苏浙“铁琴铜剑楼”、“天一阁”等有名，其规模则远过之。  

原创作者：张宏杰    来源：东方财富网  2015-02-28